第十三章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

经过一番努力，依靠刑侦分局调集的大批民警和地质研究所的专家协助，地洞的出口终于被找到了，它就隐藏在“水泥搅拌区”那三台巨型搅拌机的下面，谁也没想过，搅拌机黑漆漆的基座下面会有一个更加黑漆漆的洞口，它曲里拐弯直达地下，连接着黑暗与光明。

“聚能大厦的秘密被解开了。”麦洁在第二天由刑侦分局召开的专案组案情分析会上，向与会的各位领导和同事们宣布了近期调查的进展情况：

“首先我们要道歉，因为过分相信相关部门提供的资料信息，我们在第一时间便排除了孙奎山坠落深井的假设，一直在搜寻孙奎山坠楼的证据，并且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依然毫无所获。现在经过证实，聚能大厦工地内的深井依然存在，只不过它不是原先化工厂的那一座深井(原先的已经被填埋)，而是后来偷偷开挖的新的深井，它深达34米，连接着一个足有十个集装箱那么大的地下空间。我们在深井底部的土壤里提取到了人类血液样本，经过比对，与孙奎山完全吻合。因此可以证实，孙奎山坠亡的第一现场便是这座深井，这一发现也符合法医尸检时得出的‘死者应该是从相当于10层楼以上的高度坠落致死’的结论。那么，问题来了，他究竟是被人推下深井，还是意外坠落呢？根据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，我们判断，孙奎山意外坠落的可能性非常大。理由有三点：一，当晚死者喝了很多酒，处于醉酒状态，判断力下降，很容易发生意外；二，死者在当晚宴请同乡时，曾在酒桌上说过发财后回老家办企业的话，由此我们推断出他确实在打开啤酒箱时意外发现了那只昂贵的名表，酒后他肯定急于将这只表藏匿起来留待日后变卖，所以悄悄进入工地，不料意外发现了搅拌机下面的深井出口，然后他糊里糊涂地钻了进去，发生了意外；三，从发现尸体时手表依然紧握在死者手里得知，孙奎山死亡之后起码过了一个小时以上才被人发现，而且因为尸僵，发现者已经没有办法将手表从他手里取出。

“换句话说，如果孙奎山是被人谋杀，有两处地方显然逻辑不通：第一，这么昂贵的手表没有被凶手拿走，这可能吗？第二，既然凶手选择了深井作为理想谋杀地，那么尸体留在深井里肯定比留在地面上安全，又怎么会发生移动尸体的情况呢？所以，我们认为孙奎山当晚死于意外，但却戏剧性地出现了移尸的现象，那么谁会做这种事呢？答案当然是地洞的建造者。当他们发现地洞里死了一个冒失鬼之后，他们意识到必须把他弄出去，否则孙奎山的失踪必然招来大批警察的搜查，到时候地洞的秘密难以保守。于是，他们迅速行动了，或许他们人多吧，把这个已经僵硬的尸体弄到地面并非难事，总之尸体被从地下34米升到了地面，放在了聚能大厦的下面——那么高的建筑，是理想的坠亡地点。在他们看来，都是坠亡，从楼上掉下来，与从地面掉到地下，结果是一样的，警察应该不会深究。这样一来，死者极有可能被当做意外坠楼的倒霉鬼处理。可惜，他们忽略了死者手里的手表，那是一只全自动机械表，依然走动的表盘和显示错误的时间让我们从中发现了端倪，确认了死者曾经被移动尸体这一异常的情况，再结合尸体下面几乎没有血迹的鉴定结论，我们最终推翻了死者意外坠楼的假设，把这起非正常死亡当做案件进行调查。紧接着，聚能大厦闹鬼的事件，严重干扰了我们的调查工作，我们完全被凶手布下的迷阵搞得不知所措，嫌疑对象一个个提出来，却又一个个被排除，就在我们茫然不知所措之时，发生了陈舜功被害案件。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谋杀案——死者身中数刀，死在工地之内。这起案件，完全暴露了整个事件的真相。我们在调查中意外发现工地下面暗藏深井和地洞，并从中搜查出大量准备用来制毒的工具和原料，另外在电脑里找到了一份通讯录，里面有陈舜功等人的名字。我们恍然发现，正是这起案件将死者庞大的犯罪王国暴露出来——在大家眼里乐善好施的商界名流陈舜功，其实是靠着贩毒制毒‘发家致富’的，而投巨资建造这座豪华酒店，目的在于洗黑钱。同时，他计划在大厦下面，偷偷建造一个庞大的地下制毒工厂。正是看中了原先的化工厂地下有深井，具备深挖的地质条件，所以他才不惜重金买下这块地，在填埋原先的深井后，立即秘密开挖了另外一口深井和地洞。这项秘密工程是与地面上的聚能大厦工程一起进行的，借着地面上的嘈杂喧嚣的掩护，以及不计其数的工程车不断运出土方(挖地洞挖出来的土)，地下工程进展顺利。

“地洞被曝光后，铁证如山，聂文聪立即投案自首，交待了所有犯罪事实。基本上与我们推理的情况吻合，包括大厦闹鬼事件，也是他们刻意安排的——涉案的工人全部被买通，作了伪证。他们甚至还伪造了孙奎山的家信，以及冒充钱浩给魏桓打电话，要求他藏匿尸体。打电话的人是工人常习贵的儿子常春，常春是魏桓的同学，非常熟悉魏桓和钱浩的情况，模仿钱浩的声音也是惟妙惟肖。至于孙奎山参与拍摄的那段鬼影录像，我们综合邱福、程杰等人的证词，终于揭开谜底：那是当时孙奎山为了报复工地老板，与工友邱福、程杰等人合计后自拍的一段视频，由孙奎山假扮鬼魂——看过录像的人会问：既然孙奎山假扮鬼魂，为什么要露出真面目，难道他预言自己会死吗？是的，孙奎山与大家商量，拍摄这段视频后，孙奎山假装车祸死了，然后工友们再拿这个去吓唬投资方，索要高额赔偿。谁也没想到，孙奎山真的死了，当程杰被聂文聪要求作闹鬼的伪证后，灵机一动，以高价卖出了这段视频文件。聂文聪大喜，提交警方后又故意凭空捏造一个‘制造闹鬼事件’的‘凶手’，迷惑警方。他们的目的很明显，那就是让警方毫无线索可查，对孙奎山死亡事件只能不了了之。至此，孙奎山之死基本查清事实。那陈舜功又是谁谋杀的呢？我们排查了陈舜功的社会关系和仇家情况，尚不能排除其他制贩毒集团与之矛盾激化杀人的可能，但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，最大的嫌疑人是孙奎山的儿子钱浩。钱浩在案发前一天去陈家闹事，有为父报仇的的杀人动机。钱浩一定是从冒充他打电话的人开始查起，或许他已经查到了那个人就是常春，总之他认为这一系列事件都是老板陈舜功所为，他当然不知道陈舜功只是为了保护地洞的秘密，而并非谋杀他父亲才做了这些看上去很像逃避杀人嫌疑的举动。前天晚上，大雨倾盆，陈舜功被顺利地杀死。当我们去K市调查钱浩的不在场证明时，我们吃惊地发现，他竟然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”

麦洁说到这里，与会的警官们纷纷露出惊奇的表情，然后小声议论，还伴随着吃吃的笑声。

“既然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，你们就应该考虑别的可能，比如他雇凶杀人，或者他干脆是清白的。”分局的一位副政委说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