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理发

妈妈把手放进我的头发里说：“上帝，这头发都成什么样子了！”然后她说：“现在你是大孩子了，是不是尼古拉？”我呢，我可不喜欢妈妈说我是大孩子，因为之后马上我就会有大麻烦了；但我也不能说不是，因为我确实是长大了。吃饭的时候，我已经不太需要坐垫子了。不过吃通心粉的时候我还是得垫起来，要不然就看不见里面有什么。

“好吧，”妈妈说，“既然你是大孩子，你就自己去理发！”

我一点也不喜欢理发师，他穿白大褂，跟医生和护士一样。而且他手上还拿着剪子、刮胡刀，还有电动的玩艺，凉凉的，能拉破皮。而且呢，剪掉的头发还会掉在鼻头上，扎进眼睛里，因为围着理发披巾就没法动。一动，刮胡刀就“刺啦”一下。等出了理发店就更傻，耳朵边上都没头发，有头发也是短短的。

“妈妈，”我说，“我不愿意理发师！”

“‘愿意理发’，不是‘愿意理发师’”妈妈说，“你现在就去，不然我要生气了！”

妈妈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，我就只好出门，像妈妈说的，去“理发”，愿不愿意都得去。她给我钱，说告诉理发师要把耳朵边的头发剪掉，前面要剪得短。

在街上，我碰到了亚三、鲁飞和科豆，他们仨都是学校里的伙伴，他们在玩弹球。“你去哪儿？”亚三问我。“去理发。”我说。亚三、鲁飞和科豆决定跟我一起去，他们玩腻了，因为亚三赢了所有的弹球。

我们进了理发店，里面的两张椅子都坐满了。有两个理发师，看见我们他们都睁大了眼睛，一个说：“哇，这可怎么好！”另一个对他说：“勇敢点，马森！”

因为反正要等，我们就看了看放在小桌上的杂志，里面全是碎头发。杂志没什么好看的，科豆撕了一张纸折飞机。那个叫马森的说：“好，我现在有时间，你们谁先来？”他的声音有点发抖。我说我是第一个，而且就我一个人理发。马森看了看其他三个哥们儿，说：“那他们呢？”

“我们是来看笑话的。”亚三说。

“对，”科豆说，“尼古拉剪完了头肯定傻透了，我们来看您是怎么干的。”

马森先生气得满脸通红。

“你们给我马上走开！这儿不是你们课间休息的地方！”

我赶快走出来，只有我自己。结果马森先生在人行道上把我拽住了。

“没说你。”马森先生跟我说，“我让他们走！”

可是鲁飞、科豆和亚三不想离开理发店。

“您要是赶我们走，”鲁飞说，“我就告诉我爸，他是警察！”

“我也要告诉我爸，”亚三说，“他是鲁飞他爸的朋友！”

另一个理发师过来说：

“别闹，别闹。孩子们，你们可以留下来，但你们要乖一点，听见啦？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科豆说。

“你看，马森，”这个理发师说，“要有点策略和技巧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马森先生叹了一大口气，他看着我，笑得有点不情愿。然后他在理发椅的把手之间放了一块板，把我抱起来“嗨哟”一下放在那块板子上。

“怎么样小家伙，”他问我，“你愿意理发师吗？”

“‘愿意理发’。”我纠正他。

马森先生，他笑的样子跟我爸被我妈说了以后一样。他说我很聪明，还问我2乘2等于几。我说等于4，他很高兴。他那么高兴，我就接着说3乘4得12，5乘7得35，我还从没见过像马森先生这么喜欢乘法的。鲁飞和亚三也想表现一下，他们就开始背乘法表。科豆什么也不说，因为他是全班倒数第一，算术更差。“好，够了，不许再说话！”马森先生说。“技巧，马森。”另一个理发师说，他正在给一位先生刮胡子，在那人脸上抹了好多肥皂沫沫。“您的客人看起来像个大蛋糕！”亚三说，他喜欢吃东西。

那位客人脸上没有沫沫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通红。“路易，您快一点。”客人说。我觉得他吞了一点肥皂沫，因为他说话的时候，理发师正好往他鼻子底下扫了一下肥皂刷。

“你的头要剪成什么样子？”马森先生问我。

“脸的两边要留很长，像牛仔一样。”是鲁飞在说话。

“不对，要像电视里的摔跤运动员一样剃光头。”科豆说。

“闭嘴！”马森先生喊，“我又没问你们！”

“我什么也没说！”亚三说。

“技巧，马森。”路易先生说。

“你也闭嘴！”马森先生对他说。

“耳朵边的头发剪掉，前面要短。”我说。

“啊？”马森先生说，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了。

马森先生拿起剪刀开始在我头上“嚓嚓”剪起来。他又停了下来，因为他听见身后也有“嚓嚓”的声音。是亚三拿了剪子在跟鲁飞和科豆一起剪杂志玩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！”马森先生大叫一声。

“折飞机。”亚三说。

马森先生好像不太喜欢纸飞机，他让亚三把剪子还给他，老实待着。

“那我们就玩不成了。”鲁飞说。

“没错，用电动刮胡刀没法剪纸！”科豆说。

“还给我！”马森先生大吼一声，把科豆手里的电动刮胡刀抢过来了。

“别胡闹了。”路易先生说，“要不然我非得剪着客人的耳朵不可。”

“喂，喂，这都是怎么回事！”客人说，其实他的耳朵都还在，看起来他有点不放心。

“您倒是给我剪不剪头呀？”我问马森先生。可不是嘛，他正跟我的伙伴们寻开心，把我晾一边了。

马森先生开始给我剪头发，亚三、鲁飞和科豆站在他身后看。

“你不觉得给他剪得太短了吗？”亚三问。

“那倒不，就是每边剪得不一样长。”科豆说。

“安静！”马森先生大叫。然后我们听见“哎哟！”一声，是那个刮胡子的客人喊的。

“请原谅，先生。”路易先生说，“是我的同事把我吓了一跳。”

那位先生根本没原谅他，他让理发师把肥皂沫擦掉，想马上走。

“可是先生，”路易先生说，“我只给您刮了一半胡子！”

“正是刮过的一边在流血，”那先生说，“到此为止吧！”

然后他擦干净脸走了。

“您的客人真奇怪。”鲁飞说。

路易先生朝鲁飞走过去，马森先生对他说：“技巧，路易！”路易先生停了下来，我还以为他要去踩马森先生的脚。

鲁飞正用喷雾器把科豆的头发弄湿，路易先生把亚三手上的爽身粉抢了回来，他们都玩得特起劲。这会儿功夫马森先生把我的头理好了。

马森先生和路易先生肯定不怎么经常玩，因为我们走了以后，他们很伤心，坐在理发椅子上看着镜子一动不动，真可怜。

我过几天再回来安慰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