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丽的谎言

圣诞节快到了，德国的大街上和商店里处处可见圣诞的装饰和圣诞的促销活动。德国的孩子在12月1日会得到一个Advent Calendar (圣诞月历)，每个窗口里都藏着一个秘密，每天早上起来，打开小窗，就会看到一颗巧克力或一个小玩具。有些孩子的圣诞月历是妈妈亲手制作的，里面装满了妈妈的爱。

我们跟圣诞老人结缘，不仅仅是因为圣诞节，而是因为圣诞老人在我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近距离地出现过，并且真正地帮助过我的孩子们。

我女儿3岁的时候，我儿子出生了。儿子的预产期是12月25日，但他提早了4个星期来到我们身边。女儿看着原本在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变成真实可触的小人儿，觉得非常不可思议，会问我们：这个弟弟是不是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？

因为儿子早产，我和先生把很多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，女儿就很不开心，她觉得，我们把太多的关注给了弟弟。

我们很想让才3岁的女儿明白到爸爸妈妈的心意。

?

?我们想到了圣诞老人。

德国的圣诞老人可以出租，只要事先预约。于是，我们租了一个圣诞老人，把我们想说的话都告诉了圣诞老人。

?事先预约好的圣诞老人在12月16日敲开了我们家的大门。家里还有我们请来的女儿的朋友，四个孩子和他们的妈妈。

?圣诞老人穿着传说中的红袍子，长长的白胡子，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，他背着一个大袋子，里面装满了鼓鼓囊囊的礼物。

?望着“真实”的圣诞老人，孩子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更让孩子们奇怪的是，圣诞老人居然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生日，甚至知道他们各自的爱好，从大大的袋子里取出的写着名字的礼物都是他们最想要的。

我女儿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，她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圣诞老人蹲下来，摸着女儿的头，说：“我认识你，你是Helen，是一个很懂事、很可爱的女孩子，对吗？”

女儿紧张地点点头。

圣诞老人又说：“我知道你最近有了一个小弟弟，你荣升为姐姐了，我恭喜你成为了一个姐姐。”

他伸出手，示意女儿也伸出小手，女儿不知所措地伸出小手，和圣诞老人握了握手。

圣诞老人从口袋里取出了好几件礼物送给女儿，并嘱咐她要好好疼爱自己的弟弟，因为她的弟弟将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之一……

可惜那时我们还没有数码相机，但女儿那张疑惑而不知所措的小脸，却留在我的心中。

?从那以后，女儿对弟弟善待很多，而且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圣诞老人是存在的。等她会写字以后，每年的圣诞节，她都会把自己的心愿写下来，贴在窗户上，等着圣诞老人来取走她的纸条，再在圣诞节的时候把她心爱的礼物送过来。

???

3年前，我以圣诞老人的名义分别给两个孩子各写了一封信。

在给女儿的信里，我对女儿这一年的表现进行了肯定和表扬，鼓励她继续好好读书、写作业的时候要细心、好好画画、快快乐乐、善待弟弟等等，也提出了要她学会自己收拾房间、克服粗心大意的毛病等要求。

给儿子的信很简单，希望他成为一个善良聪明的好孩子，不要破坏姐姐画的画，要学会收拾自己的房间和玩具。

收到了圣诞老人的信，女儿高兴得不得了，她对我们说：“以后我要当心，圣诞老人都看得到，不然我就得不到礼物了。”儿子则完全看不懂，要爸爸念给他听。

女儿对圣诞老人的这种“信赖”，一直维持到8岁。

8岁那年，事情出现了变化。

那年，女儿的班上排演音乐剧《圣诞老人要退休了》。对于这个音乐剧的排演，很多家长们持反对意见，因为孩子们如果发现圣诞老人是会退休的，就会质疑圣诞老人的真实存在。圣诞老人的传说不仅仅是个美丽的传说，对于很多孩子而言，是一个美丽的希望和梦想。反对的家长们希望孩子们保存这份童真和信赖，等他们有一天自己发现再说。

但班主任坚持要排演。

开始排练后的一天，女儿回到家后直叹气，非常失望地对我说：“妈妈，你知道吗？原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圣诞老人，都是大人们扮演的，对吗？”

面对孩子的疑问，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，是打破这个美丽的童话？还是继续维持这个美丽的谎言？

我想了想，问女儿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。

女儿说：“妈妈，你听听看，我们演出的歌曲是这样唱的——‘亲爱的圣诞老人，你今年还会再来吗？为什么你的鼻子长得像爸爸？你的声音像我的邻居？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们想看到你的地方？还帮助商店一起卖东西？叮叮当当，叮叮当当，你累了，就该退休吗？亲爱的圣诞老人，你到底住在哪里？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你？’妈妈，我明白了，世界上真的没有圣诞老人，是大人们扮演出来，是为了逗我们小孩子开心的。”

望着她既失望又有些得意的复杂模样，我的心情也很复杂，让孩子选择失望，还是让孩子选择真实？这真是个难题。

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来家里的圣诞老人，问是不是也是演员扮演的？我只好告诉她是的。她又问那封信是谁写的？我很诚恳地说，是我。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，她立刻联想到，那么复活节的兔子也一定是传说，世界上根本没有复活节的兔子，对吗？她为自己的发现又惊喜起来。

?我想了想，告诉她：了解了事情的真相，说明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。长大了，就有权知道真相。我恭喜你长大了。那么我们一起来为更小的弟弟妹妹维护这个秘密，好吗？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，先不要告诉弟弟和其他的小小孩子，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明白事情的真相，好吗？

女儿很认真地答应了。

在这以后，每到圣诞节，她会有些抱歉地说：“妈妈，虽然我已经10岁了，可是我还是喜欢得到一个恐龙或者大象类的玩具，可以吗？”

我说：“可以，我会告诉圣诞老人的。”

她说：“谢谢妈妈。”说完，会意地挤挤眼睛，笑了。

如果我们能够让孩子们都在美好单纯中生活，做些善意的欺骗，又有什么不好呢？这美丽的谎言让孩子们充满想象、热切期盼、耐心等待，有什么不好呢？我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，直到孩子们自己揭开它的那一天，好吗？文/陈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