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牙医

吃完午饭以后妈妈对爸爸说：“我给你和尼古拉预约了，今天下午去看伊－阿牙－伊－伊医。”

爸爸不再折餐巾，看了看妈妈瞪圆了眼睛问：“去看谁？”

“去看牙医，”我跟他解释，“我不要去！”

妈妈说必须去看牙医，说我牙疼了好几天了，还说看完牙医，牙就不疼了。我跟妈妈解释说我不害怕看牙医，是看牙我才不乐意。而且我说我的牙一点也不疼，然后就哭了起来。

爸爸，他把拳头往桌上一拍冲我嚷嚷：“尼古拉，你也不害臊！我不喜欢你这么哭哭啼啼的，又不是小孩子，要有男人的样子。牙医不会把你弄疼，他还会给你糖吃。所以你要勇敢一点，你跟妈妈乖乖去看牙医。”

妈妈，她说是爸爸带我去看牙医，因为她给他也约了牙医。爸爸很吃惊，他说他要上班；可妈妈提醒他说今天下午他休息，所以才约到今天下午。爸爸他细着嗓子说他的牙其实也不怎么疼，可以以后再说。他看了看妈妈，又看了看我，我觉得他好像也要哭出来。

我和爸爸我们吃完饭就出了家门去看牙医。我们在车里没怎么说话也没笑。爸爸，我从来没见他开车开得这么慢，他肯定在使劲想法子。然后他没转头看我就对我说：“尼古拉，咱们是男人之间说话，你说要是咱们逃了牙医干点别的怎么样？不用跟妈妈说，跟她开个好玩的玩笑。”我回答爸爸说这肯定是一个好玩的玩笑，我同意；不过妈妈可能觉得这个玩笑不那么好玩。爸爸他叹了口气，很难过，对我说刚才是开玩笑的。我真佩服我爸，因为他难过的时候还能开玩笑。

牙医门前正好有一个车位。“太不可思议了，”爸爸说，“你真想停车的时候就老找不着位置。”我建议爸爸再转一圈，可能一会儿这位置就有人占了。爸爸说这是命，该去就得去。爸爸按了铃，我说：“没人，爸爸，咱们改天再来。”我们刚想走门就开了，一位好心的小姐让我们进去，说医生马上就接待我们。

我们进到一个小客厅里，里面有扶手椅，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杂志，壁炉上有一个金属塑像，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先生正把马拦住；扶手椅上坐着另一个先生，不过不是金属的，而且穿着衣服。我们坐下来拿了杂志看，没什么好看的，因为每本杂志里讲的都是牙齿，有好多仪器的图片和嘴里的照片，不太好看。其他的杂志又旧又破。

只有一样东西我喜欢，就是封面上罗比克[法国环法自行车运动员(1921－1980)－－译注]穿着黄色的运动衫，旁边解释说他是怎么刚刚赢了环法自行车赛的。那位先生一直没说话，看我们不翻杂志了才跟爸爸搭腔。

“您陪孩子来看牙医？”他问。爸爸说是我们两个人都看。那位先生说不用担心，说是个好医生。“嗨，”爸爸说，“我们才不怕，是不是尼古拉？”我呢，我为爸爸自豪，也学他说：“嗨！”那位先生说就是，说这个牙医手很轻，很轻，他还说他做过一个手术把牙龈切开，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，还跟我们说了好多细节。我哭了起来，给我们开门的那位小姐跑过来给我们端来两杯水，因为爸爸的脸色也不好。

牙医这时候打开门说：“下一位！”那个跟我们讲手术的先生笑着进去了。“你看，”爸爸对我说，“这位先生就不怕，要像他学习。”爸爸刚想拿一本杂志翻，牙医就打开门，那位先生又笑着出来了。“怎么！”爸爸大叫，“已经完了？”

“可不，”那位先生说，“我是来付钱的。该您了，老兄。”

说完他就笑着走了。

“下一位。”牙医说，“请您快一点，我今天很忙。”

“那我们过几天再来，”爸爸说，“等您有时间再说。我们不想打扰您，是吧尼古拉？”

我都已经走到出口了，牙医说别乱来，该我们了，没什么好害怕的。爸爸说他一点也不怕，说他打过仗，然后把我推到牙医前面。

牙医的诊室里到处都是白色闪闪发光的仪器，还有一张理发师用的椅子。“谁先来？”牙医一边洗手一边问我们。“小家伙先来，我有的是时间。”爸爸说。我本来想说我也有好多时间，可是牙医已经把我抱到椅子上。

牙医人特好，他跟我说不会把我弄疼，说只在一个牙的洞里放点药胶堵上就行了，说我肯定糖吃得太多，不过他说如果我乖的话他就给我奶糖吃。他让我张开嘴，他往里看，在里面刮了刮，然后拿一个转得特快的小轮子仪器往我嘴里放。我爸大叫了一声，牙医手一动把我震了一下。然后他把药放进我的牙，让我漱口，然后说“好啦！”给了我一块糖。我特高兴。

牙医跟爸爸说现在该他了。爸爸说现在有点晚了，说还有好多东西要买。牙医笑了，说要严肃一点。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，因为我从来没见我爸像现在这么严肃过。

爸爸犹豫了一下就慢慢坐到理发师的椅子上。“张开嘴！”牙医说，爸爸可能在想别的事，牙医不得不又说了一遍：“张开嘴，要不然我就杵进去了！”爸爸只好张开嘴。我在牙医的墙上看牙的照片，然后我听到一声大叫。我转过身看见牙医正在使劲甩手：“您要是再咬我一次，我就随便拨一颗牙给您瞧瞧！”爸爸说别威胁人。牙医拿起了小轮子，我告诉爸爸要当心，因为这轮子要震动的。爸爸又叫了起来，牙医叫他安静，因为他这么叫会给在候诊室里的其他病人造成不好的影响。最后，爸爸看牙没用太多时间，一切顺利，就是爸爸在牙医的腿上踹了一脚。他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满脸堆笑。

“尼古拉，”他跟我说，“怎么样，咱们表现得还像个男子汉吧？”

“对呀，爸爸。”我说。

我们走出牙医的诊所，我和爸爸我们俩都得意洋洋，每人嘴里含一块糖。